文学批评何以青黄不接
在小说创作热闹非凡的今天,文学批评后继乏人的呼声却是越来越强烈。为此,众多媒体针对“‘80后’为啥出不了文学批评家”进行了热烈的讨论。近日,《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表示:文学评论与创作的不对等令人失望。全国这么多高校,培养了那么多当代文学的博士,但是少有优秀的评论文章。文学批评何以如此青黄不接,后继乏人呢?施战军揣测,文学博士生可能都在忙于应对论文。而在早些时候,文学评论家白烨在“80后”批评家研讨会上指出,与“80后”作家相比,“80后”批评家比例太少。这种创作与评论极不相称的怪现象究竟是怎样产生的呢? 事实上,众多专家早已经诊断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学者张柠指出:“由于评价体系发生了变化,文学评论家不愿在报纸和期刊上面发表文章,因为不能算学术成果。他们专门在发行量仅一两千份的学报发表文章,而这些学报被学院专家所把持。这样一来,文学批评就变成了学院小圈子的一个游戏,让文学不再和社会发生关系,也不让文学批评和普通读者发生关系。”对此,王彬彬教授深有感触地说:“现在校园里面研究现当代文学的‘80后’,很大程度上,已经被今天这样一种学科体制所束缚。文学批评是需要一种活力的,特别需要思想的敏锐和敏感。现在的学生,很多时候是在收集资料,就一个老问题找一点新的资料,说得更周全,这当然有价值。但是,文学研究有时候需要越过一些中间环节,和文学作品有一些碰撞,有时候,瞬间的反应特别重要。而‘80后’现在首先考虑的是,写的东西像不像一篇论文,然后要很周全,面面俱到,再到核心期刊发表。这样一来,思想的敏感性和鲜活性,恐怕都会受到一些压抑,这是一个重要原因。你在一份发行几十万或几百万份的报纸发表文章,即使引发了文学争论或产生了巨大反响,都不能算学术成果。而别人在一个发行量很小的学报发上3000字,就可以算。”由此看来,文学批评青黄不接的病根,恰恰出在现有的学术体制上。多年来,众多大学教授和博导的文学研究依然追求的是不接地气的“屠龙术”。他们培养出来的许多博士,就像孔乙己研究茴香豆的“茴”字有多少种写法一样,虽然具有钻故纸堆的能力,却并没有掌握到多少欣赏鲜活的文学作品和分析各种错综复杂的文学现象的能力。他们在写作评论文章时,就像《小二黑结婚》里的二诸葛,抬脚动手都要论一论阴阳八卦,看一看黄道黑道。对于这些博士们来说,导师没有教过,书上没有说过的,就“不宜动土”,因为他们根本就把握不住。 我们看到,有一些著名的文学批评家,即便是常常在各种学术期刊和媒体上发表文章,但除了大量卖弄学术名词,把一些国外的洋垃圾当作宝贝外,其文章大都是人云亦云,味同嚼蜡。而像当年李长之、李健吾那样没有丝毫的学术腔,字里行间充满着活力四射的文学魅力的文学评论早已经成为了绝响。想当年,才华横溢的李长之在撰写《鲁迅批判》时,还只是清华大学一名年仅25岁的本科生,其文章的字数也只有十来万字。而在今天,虽然一个文学博士的论文动辄二三十万字,但是有多少是经过认真思考过的?在文学评论的写作中,李长之追求的是一种个性化,把文学语言与作家独特的生命体验融合在一起。与当今那些偏爱在文学评论里玩弄学术名词的评论家相比,留学法国多年的李健吾,在其文学评论里,我们绝对看不到那种卖弄知识,学术名词扎堆,忽悠读者的怪现象。在李健吾看来,“批评之所以成为一种独立的艺术,不在自己具有术语水准一类的零碎,而在具有一个富丽的人性的存在。”批评者更怕缺乏深刻的体味。纵观当今那些学院派专家的文学批评,缺乏的恰恰正是对文学深切的体味。在他们的眼里,文学作品只是一具供其研究的僵死的标本,在他们的文章中,大量都是言不及物的学术堆砌。这种无关文学痛痒的文章,虽然可以自欺欺人地冒充学术成果,但对文学的侵蚀,却是不可估量的。在如此畸形的学风熏染之下,那些年轻的硕士和博士们要想挣脱现有的学术体制,像当年的李长之和李健吾那样,去写那种富有个性和散发着迷人光彩的文学评论,无疑是自断生路。只有循规蹈矩地沿着现有学术体制的老路走,才有可能得到学界的认可,在学术圈里捧稳饭碗。 李健吾在其《咀华集》跋中说:“批评的成就是自我发现和价值的决定。发现自我就得周密,决定价值就得综合。一个批评家是学者和艺术家的化合,有颗创造的心灵去运用死的知识。他的野心在扩大他的人格,增深他的认识,提高他的鉴赏,完成他的理论。”然而,当许多学院派批评家都在忙着研究和吹捧那些当红作家,谋取耀眼的学术成果的时候,他们的那些弟子们在其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早已将文学批评当成了混饭吃的敲门砖,根本就不可能有当年李长之和李健吾那样的锐气和笔墨。文学批评青黄不接,这本身就是对现行学术体制最辛辣的讽刺。(唐小林) |
关键词:文学批评,小说,创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