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观沧海]荐读|有一刻，我突然想给父亲做一回父亲

　　“我的父亲老了，他越来越像个孩子”

　　01

　　我想说一说我那年老的父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发现年过花甲的父亲越来越像个孩子。走路时不知道抬腿，脚蹭着地，声音很响；天凉了，他总是忘记添加衣服。每次父亲一进家门，第一句话一定是：“你妈呢？”如果母亲在家，父亲就不再多说，如果母亲不在家，父亲就到处找，把母亲找回来了，他又没有什么事。有一次，父亲晨练回来，母亲说：“脸都没有洗干净就出去了，左腮帮上还有一点黑。”父亲说：“别人怎么没告诉我？就你爱找我的毛病。”母亲笑着说：“别人能好意思告诉你呀，你都这么大的人了。”

　　有一段时间，我发现父亲经常跑去买馄饨吃。父亲最喜欢吃鸡丝馄饨。有一次，父亲很委屈地在我面前告母亲的状：“我每次一出去吃馄饨，你妈就嫌我多花钱。”我觉得好笑，这哪里是我那严肃的父亲啊，分明是一个馋嘴的孩子。我从口袋里掏出50块钱给他，让他专门用来吃馄饨，并且让他不要告诉母亲，父亲高兴地收下钱出去了。第二天，我听见父亲向母亲悄悄炫耀说：“我儿子给我50块钱，让我买馄饨吃，还是儿子对我好！”

　　02

　　记得父亲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爱唠叨的，现在老了，就像个老顽童，总是要像哄孩子一样，捡他爱听的说，他才高兴。我真切感觉到，父亲老了。我要把他当孩子看待了，父亲呀，真的越来越像可爱的孩子了。

　　那次，我到外地出差，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家里大扫除，父亲说楼上他明天再来打扫，母亲说她趁着没事打扫了算了，结果父亲说，母亲不让他打扫是对他不信任，所以生气，就不吃饭。就这样，母亲委屈得不行，也气得不行。我明白，父亲其实是怕母亲累着，所以抢着做，没想到这一套没有被接受，好像表错了情一般的尴尬，所以感到特别地委屈。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跟母亲说，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我最后才说：“妈，您甭跟我爸一般见识，他现在就是一个孩子。”母亲应承着挂了电话。

　　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想对母亲说，既然父亲越来越像个孩子，就用对待孩子的方式去对待他吧，有些叛逆的孩子需要表扬，有些调皮的孩子需要呵斥，看看他属于哪一类的孩子，就对他出什么样的招儿吧，父亲老了，也像孩子一样。

　　03

　　父亲对我的依赖也越来越多，一如我小时候对他的依赖。

　　父亲的手机出故障很长时间了，我一直都说要给父亲买一个新手机，却总是因为事情多而没有买。就在我答应给父亲买新手机的那几天，父亲总喜欢找着机会拉我出去逛街，逛街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去逛手机店。父亲对我说，要买个功能多一些的手机，最好能照相。这可能是因为父亲的一些老朋友的手机也有这样的一些功能的缘故吧，我觉得这就像我小时候一样，当看到其他小伙伴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时，我也会吵着让父亲给我买。年老的父亲竟然也是这种心情。

　　我忽然明白了，原来，年老的父亲就像我小时候一样，喜欢新的东西。终于，我答应给父亲买的新手机买回来了，父亲拿到新手机后，一刻不停地拨弄它，时不时地打开播放器，放着他精心挑选的几首老歌和几段戏曲。家里来了客人，父亲还会拿出新手机炫耀一番。父亲还私下对母亲说：“感谢我儿子，给我买了个新手机。”这样的话，他过去是从不说的。

　　去年年初，我陪父亲去医院做体检时，查出父亲的心脏不好，从此，父亲总是让母亲陪着他，也不再去广场跳舞了。我时常担心父亲穿得太少，不按时吃药，不按时睡觉，还会喝酒，还会跟电视生气，我希望父亲能管好自己，别再像个孩子似的让我操心。

　　我们越来越大了，父亲却越来越老，父亲越来越老，也显得越来越像个小孩子，那种感觉也让我莫名地心酸。

　　我曾经读过一首诗，题目是《想给父亲做一回父亲》，诗是这样写的：“父亲老了，站在那里，像一小截地基倾斜的土墙……父亲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像个孩子，我和父亲说话，父亲总是一个劲地点头，一时领会不出我的意思，便咧开嘴冲我傻笑……有一刻，我突然想给父亲做一回父亲，给他买最好的玩具，天天做好饭好菜叫他吃，供他上学，一直念到国外……”

　　忽然又想起这首诗的时候，我一下子想起了我那年老的父亲，不知为什么，在那一刻，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关键词：父亲,孩子,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