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种在旧传统里的新芽

　　纠结着点燃鞭炮

　　张恒(《看天下》评论员)

　　节前放假早，我腊月二十四就回了老家。记忆里，这时候早该年味十足了，清理屋子、扫院子，蒸年糕的热气扑满厨房，猪肉混着大料在沸水里翻滚满园飘香，孩子们兜里揣着化整为零的鞭炮满村子游荡，零星的鞭炮声四下响起，惊飞了枯枝上的麻雀和卧在阳光里打盹儿的土狗。

　　鞭炮，就是过年氛围的一道催化剂。可燃放鞭炮也问题多多。自20世纪90年代，一众城市陆续开始禁放、限放鞭炮以来，这种种问题已被说了无数次：诱发火灾、危险伤人、制造噪音，这两年，罪责又加了一条：污染大气、影响环境。

　　最后这一条，让今年支持禁放鞭炮的声音更大了起来。过去一年里，全国多雾霾，尤其是我的出生地河北、工作地北京，更是PM2.5的爆表重镇。不断有新闻说，去年除夕夜里，鞭炮声中，PM2.5浓度都严重爆表奔着1000而去，罪魁祸首，就是那爆竹火光里的一抹青烟。

　　虽然和能够目测、感知的空气指数相比，文化的作用显得虚幻而不具体，但在我的算计里，这仍然是吃了大亏的。现在，我们依靠着这个传统和过去一年作别，站在自己文化的根脉上准备下一年的行程，算是漫长人生中的一个短暂休憩之处，燃放烟花爆竹则是为这特别的休憩而举行的仪式。

　　媒体上讨论春节，总是把它说成是“农耕时代”的产物———温情者，以此怀旧；厌恶者，把这当作落伍的节日、应该被废除的旧俗。可是放眼宇内，有多少节日不是从“农耕时代”延续而来？而这些从“农耕时代”延续而来的节日，也总会有些与现代格格不入之处———以已经被国人普遍接受的圣诞节为例，在这个西方的“春节”里，人们需要砍伐树木，装扮成圣诞树，单是美利坚一国，一个圣诞节就需要数千万棵的圣诞树。以环保理念考量，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陋习？但是也怪，在这些生出了环保概念的西方国家，却听不到他们叫嚷禁止摆放圣诞树的声音。对比之下，说我们对传统越来越缺少敬意，这话真的不为过吧。

　　常被PM2.5包围，我又何尝不痛恨雾霾缠身。只是，账应该算到公共治理身上，而非找漫天烟花爆竹的麻烦。最好的方式应该是政府部门提高标准，迫使企业去提高工艺，减少污染，而非一禁了之。若禁令真是良方，索性把企业、汽车一并划掉吧。

　　说起来，回家这几天里，晚上走出屋外，提鼻一闻，满院子的煤烟味。人在北京待得久了，自然练成一种本领，不用PM2.5监测设备，单靠鼻子也能估出浓度至少400以上。这个一千多户人的乡村，一个冬天至少要烧掉3000吨的煤来取暖，那些看不见的废气，在黑黢黢的夜里，盘踞在村子的上空。不过，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你看到这篇评论文字时，我肯定已经把除夕的鞭炮点燃了，噼啪声里旧岁除，炮红纸屑年味足。

　　当我点燃鞭炮的时候，其实我也是很纠结的。

关键词：春节,鞭炮,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