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舞弊催生助考产业链:教育助学培训机构混乱
[ 导读]这类社会助学机构来钱的方式大多相同:招收参加各类资格考试的“包过”考生,再由培训机构或者负责人与该考生签订“包过”协议,承诺通过发送答案等方法帮助考生舞弊。 大量的电子设备被用于社会机构的助考中。图为长沙警方在案件侦办中查获的部分舞弊工具。记者洪克非摄 用手机短信传递答案在助考舞弊中是常用的手段。记者洪克非摄 27岁的硕士研究生刘聪的人生从此拐了一个大弯:因非法获取国家秘密,2013年4月2日,他被长沙市天心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年零5个月。 与刘聪一同受审的另外17名犯罪嫌疑人罪名大致相同,最高获刑两年零7个月。 在公安机关的打击下,非法运作“助考”这一行业的内幕开始为人所知。 “抱团” 已有资料显示,早在3年前,刚研究生毕业不久的刘聪就开始涉足“助考”这一行业。 2009年5月,刘聪从网上购买了接收发射设备,为参加护士资格证考试的4名考生助考舞弊,并小赚了3000多元。 第二年,刘聪在操作从业会计证的考试舞弊中与李斐、旷合林等人结识,并展开密切合作。 知情人士称,除了同为衡阳老乡外,3人都看准了因社会分工的专业化和无处不在的资格认证考试带来的“市场机会”,开始抱团从事包括会计从业资格考试、建筑类资格考试、执业医师资格考试、大学英语四六级、全国研究生招生考试等考试培训。 这类社会助学机构来钱的方式大多相同:招收参加各类资格考试的“包过”考生,再由培训机构或者负责人与该考生签订“包过”协议,承诺通过发送答案等方法帮助考生舞弊。 “协议包过生”的收费远高于普通学员,少则几千元,多则数万元。 “同样的资格考试培训,普通的和包过的,费用差10倍甚至更多,明眼人自然知道什么意思。”长沙警方一人士称。 2010年是3人合作最顺的一年,从业会计证、土木建筑职称考试、二级建造师,几乎都有利可图。甚至连当地农村信用社招聘用人的考试,他们都能“插上一杠子”。规模最大时,他们曾购买了100套数据接收设备用来助考舞弊。 2010年,旷合林开办了长沙市中培教育咨询有限公司,并招聘了若干人等帮助从事招生和助考。李斐也注册成立了长沙李财教育咨询有限公司,除了进行一般培训外,最重要的是靠与考生签订“包过”协议进行助考赚钱。 警方侦悉,类似机构单凭一家无法立足。因为从获取考生信息、招生、签订包过协议到拿到试卷和答案,没有能够全流程包揽的。即便某个机构有偶尔的一次成功,也无法应对其他考试时的“助考”需要。 在“合作、共赢”的理念下,李铭开办的湖南铁道富孝职业培训学校、彭德祥的长沙祥云教育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彭志组建的王牌教育公司,都加入了“抱团”的“助考”联盟。 上述培训机构在各类考试前互通信息、资料,只要其中任何一个培训机构能够通过非法手段获取考试试题或答案,其他机构采取购买的方式,或者将自己培训机构的“包过生”打包转卖给其他有试题或者答案的培训机构,从中牟利。 收获季节 司法机关的文书表明,2011年9月至12月,是上述助考机构业务最为繁忙的时间段,而且大多赚得盆满钵满。 当年9月,全国执业医师资格考试临近,与往常一样,旷合林、李斐、刘聪均各自招收了一批“包过”考生。9月17日、18日该考试开始前,李斐、旷合林在网上从名叫“精英杰”、“海天培训”的人手中分别购买了4门考试科目的试题、答案。 为了慎重起见,试题和答案交由枪手们进行了认真核对,之后将答案分别打印。 刘聪更亲自参加考试,以验证试卷及答案的真实性。某大学辅导教师严发江则在现场发答案给考生,并负责安抚考生情绪。 很多人都因“助考”顺利通过了考试。 此役,旷合林、刘聪获利3万多元,李斐收入近10万元。 12月9日,全国执业医师考试成绩出来后,兴高采烈的李斐发短信给一些仍然没有通过考试的人,再度强调了自身实力,并呼吁有志者前往合作。 忙碌完医师考试后,另一场“战役”即将打响,全国一级建造师的执业资格考试于9月24日、25日进行。经验显示,这是“能一口吃成胖子”的机会。 紧张地忙碌后,旷合林及其所在的中培教育咨询有限公司招收了30名考生,彭志、李铭共招收了10名“包过”考生。 然而,这次的关系却在彭志这边。 监考教师朱娜莎与彭志熟悉,彭提议让朱帮忙拍摄试卷,每门功课可提“好处费”6000元,得到朱的同意。 9月24日、25日,彭志授意朱娜莎在开考前将第二、三场考试试卷用数码相机拍摄后通过QQ传递给自己。拿到试卷后,雇请来的“枪手”迅速作答,通过旷合林转发给彭志和其他包过考生。 据调查,在这次2011年的全国一级建造师执业资格考试中,旷合林、李铭等人收取考生的“包过费”,少则3万元,多则5万元,共从30多名“包过生”手中收费80多万元。 由于答案高度雷同,有两名考生虽卷面考试达标,却因答卷雷同,被取消了成绩。 2011年10月,李斐、旷合林获悉,该月月底,湖南省住建厅、人社厅联合组织的湖南省土建工程专业技术资格考试(中级)将在湖南省某技术学院设置考点。两人相继找到该校教师毛小环,指使其利用监考之际将试卷拍摄后发送出来,承诺给予2万元一门的好处费,并提供了作案用的笔记本电脑和数码相机一台。 心中有底后,李斐、李铭、旷合林等先后招收了逾200名“包过”考生。 更离谱的是,旷合林还指派自己公司的女员工温晓琳冒名顶替考点的监考教师,与另一名教师王海伦共同监考。 2011年10月29日,毛小环、王海伦在开考前,合伙将《2011年度土木工程专业技术资格考试(中级)建筑工程专业,<专业基础知识>、<法律法规及相关知识>》试卷窃取、偷拍出来,通过QQ传给李斐和旷合林。“枪手”作答后,李斐等人再安排公司员工将答案发送给考生。 “史上最黑的一次资格考试”就此上演,也成了旷合林等人的“巅峰之作”。 由于此次“助考”是旷合林主导,李铭将其招收的70多名学生打包交由旷合林来助考舞弊。这次,旷合林拿到了近30万元。 在金钱的诱惑下,这样特殊的“助考服务”也出现在大学英语四级等各种全国性考试中。 2011年12月,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在湖南某职业技术学院设置考点。彭志得知上次帮过忙的朱娜莎担任监考任务后,再次让她在开考前将试卷拍好传给自己。 接题后,彭立即组织“枪手”做出答案,并安排人将答案交给半个小时内尚未进考场的考生。 事后,朱拿到“好处费”2950元。 经相关部门鉴定,全国一级建造师执业资格考试,全国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执业医师考试,土木建造专业初中级专业技术资格考试试题启用前属于机密级国家秘密。 据悉,该案案发后,毛小环、朱娜莎等4人因泄露国家秘密罪另案审理,并早于刘聪等人案件前受审、获刑。 助考已成产业链 办案的长沙市天心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一中队队长陈杰峰介绍,湖南涉案的李斐落脚在天心区,他们在追踪李斐时,意外赶上了一个饭局。“里面12个人,都是各个培训机构的,正在庆祝当次自考的顺利助考过关”。 警方随即查出,这些“庆功”的人士随身携带考试答案,手机信息里面有考前传送答案的记录。 案件滚雪球般扩大。 除刑侦大队外,天心分局共9个派出所参加了案件的侦破,最多时出警100多人。“什么会计啊、做饭的、招生的,都抓了,回来一一甄别”。 警方很快发现,所谓“助考”已经成为一个产业链条,上下游之间、社会机构之间有着复杂而紧密的联系。 “(他们)知道哪些人会参加考试,知道考生的手机号码,知道自己要把答案销售给谁。这些机构之间既存在竞争,也有合作。”陈杰峰说。 记者了解到,在离长沙不到50公里的湘潭市,轰动一时的研究生考试泄密案,也始于社会助考机构的趋利推动。 湘潭市雨湖区人民检察院指控:2011年7月,付亮、刘志松各出资5万元,在湖北省武汉市洪山区注册成立了湖北省睿博新宇教育发展有限公司。 2011年11月,刘志松在互联网上以1000元的价格,购买到了2012年全国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湖南地区报考名单。 2011年12月上旬,刘志松和付亮在长沙市开福区租下一间写字楼作为办公场地,并安排公司5名员工通过电话方式推销“考研保证通过”服务,最终确定了47名“客户”。 付亮在武汉新星科技有限公司购置了5台信号发射器、300余个无线电答案接收器,刘志松负责在考试前分发,并培训接收器的使用方法。根据付亮的安排,田某、张某(二人另案处理)以考生的身份参加2012年全国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 2012年1月7日,田某在参加全国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管理类联考综合能力考试时,趁监考老师不备,从外套口袋内拿出微型照相机对试卷进行拍摄。事后,他以上厕所为由离开考室,将拍好试卷照片的微型照相机内存卡装入信封扔出厕所窗外。在外接应的付亮拿到信封后,迅速和刘志松到附近的网吧,将田某所窃取的33张试卷照片通过QQ发给“枪手”,“枪手”做出答案后,付亮通过各发射点负责人以语音播报的方式,传给了购买答案的考生。 办案机关发现,该次研究生考试舞弊前,付亮与经营长沙驭博培训学校的被告人邓某,就2012年1月7日全国研究生入学考试期间获取非法利益达成口头协议,如购买付亮提供答案的考生通过,邓某按人头再付给付亮每人2000元的费用。 随后,邓某以驭博培训学校的名义,共招收了220余名愿意购买答案的考生。 据悉,湘潭市内另有多家教育培训、咨询公司负责人与付亮等人取得联系,分别为几名至几十名不等的考生购买了接受设备和答案。 庭审的28名被告人之中,5人的学历为硕士研究生。 截至记者发稿时,该案仍没有宣判。 漏洞在哪里 诸如此类的案件已经引起政府部门及社会各界对此类教育助学培训机构混乱状况的关注。 公安机关称,仅从李铭开办的湖南铁道富孝职业培训学校的办公室抽屉中,就查获了53枚各类型印章,从长沙市自考委员会到派出所户口专用章,一应俱全。一些机构不仅非法助考,甚至附带制造、销售假证业务,涉及多项犯罪。 湖南教育部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称,社会上将此类社会助学机构的混乱归咎于教育部门管理不力是错误的。核对记者提供的司法文书后,他声称上面所述的教育培训机构中,没有一例是教育部门主管的社会办学机构。 他说,对于民办培训机构的管理,按照《民办教育法》的规定,有审批权限的是教育、劳动人事、工商部门。按照规定,学历、学前、自考教育等属于教育部门审批,劳动职业技能培训等属于劳动人事部门管理,而现实的状况是,很多机构是以公司的身份,变相办理职业学校。“他们注册的经营范围里面有教育咨询,这样我们根本无法管”。 该人士透露,他们在长沙市去年开展的整顿工作中发现,这类打擦边球的公司和机构有900多家。他建议,对此应予以强力整顿。 作为办案机关的长沙市公安局天心分局民警则表示,就考试本身的监管而言,亦有需要加强的地方。“关键是卷子不能泄露。”陈杰峰说,他们在跟湖南省教育考试院有关负责人交流的时候,多次建议考试时要保证屏蔽设备的正常使用,严格把好监考教师质量这关。 考虑到现在的科技手段日新月异,警方提议,应更加重视试卷在运送过程中的保密和安全性,严禁考生随意进出考场。“让他们得逞了,对其他考生就太不公平了”。 陈杰峰指出,在公安部督办下,各省都打掉了类似的犯罪团伙。在办案中他们发现,众多的参与者多不认为自己行为违法,招生的员工、弄题目的老师、做“枪手”的学生,都说是帮忙,明显对法律的规定不清楚;一些涉案的考生甚至无惧警方的协助调查要求。此外,违法犯罪的成本低。因而,要根治这一产业链条,需要有关职能部门加大打击处理力度和国家立法层面的重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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