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定南城门。视觉中国供图
她和她，互相依偎着站在那里，其中一个伸出手臂圈牢另一个的肩膀，神色中有着少女藏不住的纯真与顽皮。回头张望穿越千年的往昔，再在眼帘下悄悄扫视如今的热闹与繁华，吃吃地笑，不曾开口，眉眼却弯弯若诉：脚步匆匆的你们呀，可有趣得紧哪！
她们是大宋的姑娘吧，隐身在正定古城开元寺南遗址七朝不断代的时光隧道中，陪着这座古城历经血雨腥风，见证荣辱兴衰，穿越刀光剑影。见识了赵子龙之刚硬，颜氏满门之忠烈……听元曲婉转里，阳和楼上曲终人散。俱往矣，如果，能活在当下，也许她们也会悄悄发个朋友圈：走过旖旎，又见安然，九省通衢已是昨天，盛世繁华又在眼前，欣欣向荣，自在从容，老铁们，给这古城新韵点个赞吧！
宋代瓷塑双姝立人像，只是正定开元寺南遗址考古发现的文物大家族中并不起眼的一对“小姐妹”。可是，她们，不只是她们。
如今，她们有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叫自在，一个叫安然。
一
“啊，阳光真是刺眼。”她轻轻转动脖颈，看到脸边熟悉的面庞，略微安下心来。“哦，还好，小妹安然还搂在臂弯里，可是，这是什么时辰了？我在哪儿？”姝姐自在从沉睡中慢慢醒来。
“陈队，又出土一对仕女瓷塑，初步判断应该是北宋的，造型很别致……”正定开元寺南遗址考古项目领队陈伟点点头，仔细端详着这对小姐妹：宋人装束，白瓷幽光，好一对小淑女。灵光乍现，就叫她们“双姝立人”像吧。看得出，她俩一脸欢欣惬意的样子，陈伟微笑着畅想——那年那月，那朝那代，正定的女孩子们想必是幸福安然的。
正定开元寺南遗址，坐标正定城中心偏南、燕赵南大街西侧。开元寺，始建于东魏兴和二年（540年），时称净观寺，隋开皇十一年（591年）更名解慧寺，唐开元二十六年（738年）玄宗诏令天下州郡各建一大寺，以纪年为寺号，更名为开元寺。举国上下，一时名开元寺者众。但真定府这所实不简单，虽然如今寺内原始遗存已然不多见，建筑也仅存须弥塔、钟楼、三门楼、天王殿等，但其文化价值不容小觑。2006年，开元寺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而近几年在寺南考古工作中的“探索与发现”“保护与传承”，更是令人刮目相看。
2015年的一天，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承担起开元寺街区更新整治工程南侧拟建绿地广场（开元寺南遗址）的考古勘察工作，这是河北省历史上首次大规模的城市考古发掘，也是正定古城内首次主动性考古发掘。随后，城墙、民居、商铺、作坊、水井等遗迹竞相亮相；跨越晚唐五代至明清的千余件瓷器以及数以吨计的瓷片标本应有尽有，不仅有附近的井陉窑、定窑、磁州窑，还有距离较远的耀州窑、景德镇窑、龙泉窑等窑口，而这些足以证明昔日的繁盛与辉煌。惊喜还不止于此，七个历史时期的连续文化层叠压出现，电光火石，时光隧道的大锁依次开启，有关正定古城的历史波涛汹涌而来。
一幅千余年前正定古城居民的市井生活图卷，次第展开。烽烟战火、九省通衢……历史时光里的古城渐渐向世人走来。唐代开元寺池沼、金元时期开元寺南门，以及大量唐代大型建筑构件；晚唐时期并于五代时期进行扩建的城墙和城台（城门）；还有晚唐至明清民居建筑和街巷系统，包括道路、房址、水井、灰坑和窖藏等。基本还原了开元寺南遗址自唐代以来街巷和民居布局的变化情况。
春日，花开，鸟鸣。陈伟似乎听到“双姝姐妹”在小声嘀咕：“这到底是不是家门口的开元大寺？”“怎么好像小了许多？”陈伟不禁引着她们，往南看，那条进出寺门的10米大道，曾经人流络绎、香车往返。这条金元时期的开元寺南门漫道，也是几经兴衰，曾在明代被破坏，开元寺南墙及南门也一度消失。不管经历了怎样的历史风雨，明清时期开元寺的身量和模样已经与现在基本相似了。“你们可曾忆起了它，忆起了家？”陈伟边轻声地问，边引着这对小姐妹继续前行，找寻回家的路。
人影憧憧、不舍昼夜地忙碌，一件又一件熟悉或陌生的器物陆续从地下走到眼前，北朝至唐代的白石造像、宋金时期大量精致的陶质造像和瓷质香炉……件件美轮美奂。
正定古城佛教文化历史悠久，城内密集分布隆兴寺、广惠寺、临济寺、开元寺、天宁寺、洪济寺、舍利寺、崇因寺等诸多庙宇，其中临济寺有临济宗祖庭地位。因此正定有“九楼四塔八大寺”之名。历史上，此地高僧辈出，日本僧人西渡大海也到过正定求法，正所谓“一部千年文化史，千年佛教史在正定”。地处要冲，连年征战，老百姓且苦且怕，求神庇佑，渴望和平，这大概便是“城外兵戈铁马，城内香火缭绕，九朝一脉，从无断代”的原因吧。
隋唐时期，正定佛教迅速发展，“八大寺”有三座建于唐代以前，四座建于唐代，一座建于明代。“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许是见惯了生死，又或历史格外垂青，唐代以后，中原诸多名寺被毁，正定却鲜受影响，反而成为佛教文化的中心。
“你们自当也听说过，在唐武宗时期有过灭佛运动。”小姐妹争相点头，表示听家里祖母提起过，说是武宗李炎为了削弱佛教势力，诏令清查天下寺院、僧侣，令各州郡仅留一寺，其余全部限期拆毁。短短一月，全国近五千座寺院遭遇灭顶之灾，一时间，普天下“僧房破落，佛像露坐”，刹宇颓废。然而真定城，我们家乡，依旧梵音古刹，伽蓝鼎盛。在成德军控制的真定、赵县、冀州、深州等地，寺院得护，各地高僧纷纷前来投奔。佛家的根脉与香火得以保留，也算是“割据”的一桩功德吧。
“那是什么？放生池吗？”陈伟点头，“放生池，唐世处处有之。”此次在开元寺现址南侧发现的唐代池沼一处，叠压于现今开元寺寺内池塘及南部院墙之下，推测应为唐代开元寺寺内池沼。“在唐代面积约四五千平方米，后被民居渐渐挤压变成如今样子，我们通过科技考古，在池沼底部，发现了不少水生植物的根茎和种子，推测这池子当时兼具排涝、防火、美化环境和放生的功用。”
莲花纹瓦当、兽面纹瓦当、筒瓦、板瓦以及龙形建筑构件……这些应当用于大型庙宇之上的建筑构件，无不精美大气，引人遐思，双姝姐妹轻抚这一桩桩一件件，那年那月那寺那人走马灯般转起来……
“我想自在。”姝姐说。“我要安然。”姝妹说。陈伟应声道，“去隆兴寺看看吧，摩尼殿内那尊五彩倒坐观音，被誉为东方美神，最是自在……至于安然，怕得走入寻常百姓家。”
牵手，躬身，微闭双目，何止这对小姐妹。这座城，千年烽烟，终又安然。
二
“啊，那烽烟，想起终究是吓人的。”姝妹安然小声念叨，“阳和楼还在，与之相对的小城去了哪里？”“小城？你是说子城么？”“月城城墙、瓮城城墙，外城、内城、子城、牙城……哎呀，我可分不清，一城又一城，一程又一程，金戈铁马、血雨腥风，到底，你我还记得多少呢？”
历史上，正定一直是府、州、郡、县治所，唐朝后期，作为成德军节度使的驻地，正定已是河北中部地区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令人惊喜的是，随着开元寺南遗址考古发掘工作的开展，成德军统治时期的正定古城，就这样穿透1200多年的历史尘埃，出现在世人面前。
陈伟抬眼望向远方，用手指点着位于发掘区中南部以夯土墙遗迹为主体的晚唐五代时期城市防御体系建筑布局。夯土城墙整体呈东西走向，遗址东部的墙体向南、向北侧外凸形成城台。这夯土墙可分为两期，主体部分筑于唐代晚期，与正定城内阳和楼遗址发现的夯土城墙似为同一时期，推断二者应为一个整体，且夯土墙向南北两侧凸出部分与阳和楼遗址下发现的早期城台相对，因此该部分有可能是北墙的城门或城门附属设施。二期城墙年代为五代时期，系对一期城墙进行修补，对城台部分进行包砖而成，城台部分的包砖应属后期加固或改作他用。初步判断该城墙为晚唐、五代时正定城子城。这城墙横亘于开元寺南侧，限制了开元寺向南的发展，是开元寺南界北缩的标志。陈伟道，使用时间短、不断修补且具有鲜明的军事防御色彩，这城墙特征很是符合正定在晚唐五代时期颇为特殊的历史地位。
看小姐俩刚还安然自在，不知被这城墙城台触动何伤心往事，面露戚戚，潸然欲泣，陈伟口气刻意轻松起来：有人说，中国咽喉通九省，神京锁钥控三关。地当河朔称雄镇，虎踞龙盘燕赵间；有人说，府控太行之险，绝河北之要，西顾则太原动摇，北出则范阳震慑；有人说，这城是堪堪跟保定、北京齐名的“北方三雄镇”；有人说，这叫“九省通衢”，人杰地灵、物华天宝……知否知否，这有人到底何人？小姐妹终于掩嘴而笑，“这个我们知道的呀，你这些词就算不尽明白，厉害就是了。”
陈伟也笑，这座城自古就很厉害了。春秋时期，正定县新城铺就曾为鲜虞国的都城。战国时期，鲜虞部落建立了中山国，它虽不及“战国七雄”叱咤风云，但凭借着政治智慧和商贸实力，在群雄逐鹿的时代存续了350余年，并创造出了辉煌灿烂的中山文化。
位于石家庄东古城附近的中山国名城大邑——东垣故城遗址，为世人揭开了秦代在此基础上设恒山郡的历史。上世纪80年代，在石家庄丰收路北侧被人们称作“云盘山”的一座人造土丘里，出土了恒山王张耳金印，证明了恒山郡的历史演进。公元前196年，刘邦在这里平定了异姓王陈豨的叛乱，诏令东垣改名为“真定”，取“真正安定”之意。此后，“真定”一直延续到了清代，后为了避清世宗胤禛名讳，遂改名为“正定”，沿用至今。
公元398年，北魏皇帝拓跋珪登上常山城头，眺望滹沱河北岸的一处军事堡垒“安乐垒”，“嘉其美名”，又因其在河之阳可避开水患，便将郡城迁到此，正定城轰轰烈烈的大幕正式开启。
战火么？真定城，南临滹沱河，西控太行山，位于地位最重要的井陉关口，左手河北，右手山西，如此要地，想低调也难。所以这古城的每一次勃然兴起，都跟那战火难逃干系。
最惨烈的常山保卫战，便发生在唐代节度使安禄山、史思明反唐的“安史之乱”时。这场标志着唐王朝由盛转衰的哗变，不由分说地把真定卷入了历史的乱局，却也阴差阳错地成就了这座小城在历史上的高光时刻。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年），“安史之乱”爆发。颜真卿联络其兄常山太守颜杲卿起兵讨伐叛军。次年正月，叛军史思明攻陷常山，颜杲卿之子颜季明被捕，颜氏一门被害30余口。之后，65岁的颜杲卿被安禄山凌迟至死。唐肃宗乾元元年（758年），颜真卿命人到河北寻访颜季明首骨携归，悲愤中写下《祭侄文稿》，纸短泪长、振聋发聩。
“只可惜……天长日久，这风骨这侠义早已失传了吧？”“没有什么可惜，你听，你们细听……”“孤城围逼，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天不悔祸，谁为荼毒。念尔遘残，百身何赎。呜呼哀哉……”这朗朗诵读声隐约传来，有的苍老，有的稚嫩，但昂扬之声、慷慨之意却毫无欠损，英雄常在，风骨可追。
正听得入迷，却闻鼓声隆隆喊声震天。姐妹二人陡然变色，“说好的平安盛世，怎会又起烽烟？”陈伟笑了，“你们自己去看。”原来一年一度的国家级非遗常山战鼓大赛正如火如荼。正定乃赵子龙故里，“常胜将军”的故事广为流传，长坂坡之战、汉水之战焉能少了“常山战鼓”的威风。刀光剑影暗淡，鼓角争鸣远去，常山战鼓却成为最盛大的民俗仪式，也成为自在正定的灵魂节拍。据《正定县志》载，常山战鼓早在战国已具雏形。宋元时期，表演已非常成熟。明代，战鼓进入鼎盛时期，规模宏大，在民间广为流传。“如今，解决生计、带动旅游，年节里赛鼓，开业典礼敲鼓，不仅男女都能练，还有传承人给学生娃上课……”民俗专家在旁骄傲“注解”，如今常山战鼓已发展为新的文旅惠民产业。
“文旅？惠民？产业？终归不了然不了然，但是此间既有女英雄，我姐妹定也不怂。”飞身上鼓，鼓槌如蝴蝶上下翻飞，飒爽英姿竟别有一番气度风流，姿采翩翩。
三
雷声轰轰，鼓声骤歇，精彩隐身幕后，一切归于平静。檐角的雨时而如注，时而滴答滴答，姝姐清朗的语调和着春风春雨，舒爽微凉。
那夜的雨可比今日大得太多，一个七八岁的小妹赤脚奔跑着，鬓发散乱，雨水淌了满脸，嘶哑的呼喊声竟盖住了雨声，“大夫，大夫，快救我娘，她肚子疼得厉害。”街角药肆的门吱呀呀打开，须发皆白的老爷爷扶住小姑娘打抖的臂肘，“别怕孩子，别怕，我带上东西随你去”。药具，银针，还有脉枕，风雨送归一老一小两个身影，望闻问切，银针起落，病床上的妇人渐渐平复了喘息，她挣扎起身向正在桌角开方的老先生致谢，老人家连连摆手让她好生将息，碧绿脉枕上衔着仙草的小鹿在微弱灯火下闪着吉瑞光彩……陈伟看着展柜里的北宋陶脉枕以及瓷盒、瓷壶、瓷臼、陶壶等一干医疗器具，望向探方中药肆的方位，心想这小姐俩儿讲的故事也不知有几分真。
双姝并不理会听众是不是走神，自顾自说着，“论医理、文华、买卖互通，我们那时节，无不兴盛，你可还记得那一排又一排商铺，点心蜜饯、肉脯果蔬、酒家驿站，还有我们最爱的胭脂水粉、头油玉簪，喏，就在那里，那一排……”纤纤玉指指点着这儿或那儿，陈伟的目光默默追随——紧邻燕赵大街的一座商铺（之所以判断为铺面，是因为这处房子临街而设，没有庭院，而且室内无灶无炕，还发现了大量成组的瓷器）。嗯，金角银边的好位置，这在当时大概也是旺铺。事实上，在此间发现的房址已近40座，其中绝大多数属于宋金时期，有民居、有商铺，还有的可能是作坊，说明这个发掘区在当时，兼有居民区和商业区两种职能。划线清晰，层层叠压，唐代水井、金代窖藏，数千件的瓷器、以吨计的瓷片……不怪小姐妹如此骄傲。千余年来，正定古城为我们了解古人的日常生活提供了丰富的见证资料。
尽管此次考古发掘的城市遗迹层以唐为起点，事实上正定刺绣和玉石加工业早在战国时期就享誉八方。军事上的重要地位，使得正定人口基数稳定增长，经济便也日益发达起来。种菜卖菜，摇鼓挑担，南门外的集市上那叫热闹，“新妆巧样画双蛾，谩里常州透额罗”，男女老幼谁还不爱美呢？古城所产丝、罗、布料、衣裳，不但是坊间姑娘们追逐潮流的大爱，连宫里的嫔妃也喜欢得不得了。只是……安史之乱后，盛唐光景不在。
北宋初年，太宗下令辟正定为边贸市场，与辽交易香药、犀牛角、象牙和茶叶等。古城内已出现常设的商品交易市场，其繁华程度位列全国二十一大商埠之一。正定城里天天有集市，“雄盛冠于河北一路”，居民富庶，堪称“塞北江南”。元代是正定经济文化发展的高速时期。朝廷在正定下设织染机构、杂造局，城中商贾大户云集，这里成为“贸易丰盈之所”。意大利人马可·波罗远没有想到，在距离元朝大都以南百里之地，也有如此繁盛大城。他将真定府写作“贵城”，借以表达自己对这座城市的尊重和敬意。
正定的文化雅集也曾引领时尚，一曲升平调，离合总关情，关汉卿、白朴等多位元曲家，登阳和楼，览滹沱夜景，寄情山水、长吁短吟，轩窗秉烛、抛洒悲凉。正定城里酒楼茶肆，繁华无两。
及至明朝，古城更为风雅，“郭外荷花二十里，清香散作满城风。”明代古城的街道和四关都设有集市，现在的正定古城墙为明代建筑，在明代政治、军事、商贸地位显要。及至清代，正定辖区变小，古城的无限风光开始黯淡下来……
“快看，记不记得这盏灯？”“慎火停水吉，点灯无忧心。若将家使用，万祸永不侵。”姝妹举着一盏壁挂灯兴冲冲跑来，“这是咱们那会儿的防火标语，因为旺铺实在太多，太繁华、太热闹，太火啦，要注意安全呢。”
看她们摇头晃脑的得意，陈伟笑起来，“真是孩子气，如今的盛世，才是真的繁华。带你们去看看。”
雨住了，太阳又挂在天边，竟有了一道七彩虹桥。姝姐自在朗声道：“尽听笙歌夜醉眠，若非月下即花前。”你既说是更胜当初的繁华盛世，我们要去见识那花前月下的美与荣光了。“好浓的花香，这是哪？快带我们去，莫负了春光。”
在燕赵大街南行不远，便见青砖灰瓦，雕梁画栋的五进四合院，好一片“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翰墨之族”的明清风格仿古建筑群。陈伟悄悄说道，这就是上世纪80年代红极一时的电视剧《红楼梦》的主要外景拍摄地——荣国府。
“当年，正定县保留了它，并对外开放，全国游客蜂拥而至。这种旅游新模式，在当时被称为‘正定模式’。”正定荣国府管理处主任于坪兰正在介绍，“红楼文化”这个金字招牌，让正定早早就意识到文化资源的重要性。
入垂花门、穿花厅、过贾母正房，入凤姐家，一路行来，这座幽深宅院最不缺的便是风情。更何况，今日的荣国府有了许多别样“景致”。伴随深情款款的《枉凝眉》，员工们自己排演的宝黛初会颇具神韵。猜灯谜更引来参与者众。更有趣的是古装游园，放眼望去，满是华服加身、云鬓高挽的绝世佳人，踩着小碎步，笑时用云扇掩口，行时顾盼流连，美不胜收。“海棠诗会”最是惹眼，那一树树一团团的海棠花开到荼靡，竟比人更娇媚起来。姐妹二人诗兴大发，也垂头沉思起来。
“唉，有了，你听我的。”倚着一株海棠，姝妹抑扬顿挫道：“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你耍赖，这是我朝大诗人苏东坡的《海棠》，怎么就拿来当了自己的。”“你的不也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诗么，半斤八两，谁笑谁，有了花前，我们还是去月下看看……”二人牵手跑开，笑声散在花香里，唯有海棠笑春风。
南关古镇，歌悠然舞翩跹，灯下人儿醉；历史文化街，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旺泉古街，不同菜系一较高下；云居湖公园、莲池公园，游人如织、笑脸盈盈，“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耳边只闻处处回声——
“让文物活起来，既要面向自身，不断深入挖掘文物藏品的文化内涵，让文化遗产资源在更大程度上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又要面向公众，创新文化传播的表现形式和表达方式，让文物背后的故事融入百姓文化生活。”中国人民大学魏坚教授如是说。
“保护和利用并重，是人们的真切期盼。而利用的第一步，必须是恢复生机。文物考古和文化遗产保护，要和城市经济文化生活密切联系。坚持以人为本，通过系统规划和细致服务，既保护古城又惠及民生。”省文物局副局长韩立森如是说。
“有尊严地复活，有价值地存在。”曾经的故宫“掌门人”单霁翔也在说，“来了不想走，走了还想来。正定，做到了。”
姝姐在发呆，月亮爬上来，照着唐的墙，风好大，眼泪顺着嘴角流出来，咏不出宋的词，唱不出元的曲，吃个给常山赵子龙庆功的八大碗总还是可以的。如今的你我，笑看千里江山长卷，风起云涌，终有一日我们也是画中人。白云苍狗，听，那檐下角铃，它又响起来了。
有穿着时髦的姑娘走过，“你们也是特意穿古装来玩穿越的吧，现在有个网红打卡地，石家庄地铁1号线有一站叫北宋，一起去吧！”“北宋？你是说北宋吗？”“对，因为货物水运至此，再向北送往真定城，所以叫北送，一不小心串音啦。”回头处，双姝姐妹早已飘然行远，往昔和眼前，当下和当年，何方身是客，何处忆流年？！
（河北日报记者韩莉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由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