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半月谈》杂志记者在基层调研发现,当前,一些在职干部在公开场合不愿说真话、不想说实话、不敢说心里话,谨守“为官不言”原则,由此产生的干部“群体失语”现象在基层抬头。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闻,说穿了一直存在,只是没人把它当回事。
很多人会认为,不愿说真话、不想说实话、不敢说心里话是一种“世故”,其实是一种“正常现象”,古今中外似乎莫不如此。比如中外都有“沉默是金”“言多必失”之类成语或格言,今天很多人则信奉一种哲学,说是“假话坚决不说,真话未必全说”。这样一看,不说实话倒成了处世智慧,未必就那么负面。
但问题在于,现在基层干部“群体失语”并非止于不说真话、不说实话、不说心里话,而是习惯了大讲正确的废话、漂亮的空话、格式化的“套话”、场面上的“应酬话”,说穿了是假大空话语开始盛行。干部在公开场合说话明显格式化、套路化、应酬化,成了一套“话术”,让听者一头雾水,但又滴水不漏。
问题的症结也不仅仅在于习惯了讲正确的废话、漂亮的空话、格式化的“套话”、场面上的“应酬话”,而是假大空的话语已经演绎成相应的行动。
复旦大学有位教授近日发文,谈到某地创建文明城市的故事:为了应对上级验收,市里把相关要求层层下达到各个基层社区,各社区则事先物色好几户可靠人家,将验收团可能会提出的问题及其答案印发到家,让各户用几天时间认真做好“功课”。验收团趁居民晚上回家上门,而社区让一般家庭早熄灯,表示人不在或已睡觉;只有做好“功课”的人家开灯,验收团趋光而前,验收结果不是满分也是高分。
对于这种基层应付上级检查的做法,有人称之为形式主义,但严肃分析起来,其实是一种欺骗,而且是上下合谋、干群参与,不仅使一项重要的工作部署被架空,更为关键是它败坏了我们的政治生活,使一切严肃的东西变成了一场戏,而且是骗人的把戏。
从中国共产党的立场看,不说真话实话绝不简单只是一种“世故”。1980年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五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明确提出,共产党员要忠诚坦白,对党组织不隐瞒自己的错误和自己的思想、观点。对人对事要开诚布公,有什么意见,有什么批评,摆在桌面上。各级党的领导机关和领导干部在工作中,各种不同意见都要听,成绩、缺点都要了解。《关于新形势下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也强调,党的各级组织和全体党员必须对党忠诚老实、光明磊落,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如实向党反映和报告情况。不说真话实话,实际上违反了党的政治原则和政治纪律。
干部不说真话实话,看起来是一种“世故”,目的是进行自我伪装、自我保护,当然也可能带有欺骗组织的性质,但在很大程度上,也说明我们个别地方的政治生活不健康、不正常。中国共产党要求“恢复和发扬党一贯倡导的讲真话,不讲假话,言行一致的优良作风”,而在某些地方的党内政治生活中,人们还不能畅所欲言、不习惯讲真话、言行一致。
人们不能畅所欲言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有的地方领导曲解中央“两个维护”的要求,层层树“核心”,将领导个人等同于党,将个人意志等同于党的意志,不仅不鼓励下级同志讲心里话、反映真实情况,而且视不同意见、真话实话为洪水猛兽,习惯搞一言堂、家长制。在这种情况下,普通干部趋利避害,自然就不说真话,甚至习惯假大空。
假大空话语看起来只是一种“世故”,其实它反映现实而且塑造现实,“话术”之下不仅是严重的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积弊,而且是对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架空,甚至是欺上瞒下。假大空话语盛行,其实是政治生活基本准则的败坏,最终必然使政治生活和公共生活发生蜕变,包括有些领导干部大搞一言堂、家长作风,党内纠错机制失效,基层干部视形式主义为一切工作的不二法门,严肃的工作蜕变成某种表演的艺术。
提倡干部讲真话,关键在于在新形势下加强和规范党内政治生活,发扬党内民主。发扬党内民主,首先就是允许党员发表不同的意见,对问题进行充分的讨论,真正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坚定“两个维护”的前提下,重申“反对某个同志的某个意见,不等于反对这个同志,反对某个领导机关的某个同志,不等于反对这个组织,不等于反领导,更不等于反党”。保护党员的权利不受侵犯,按照《关于新形势下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的要求,努力在全党形成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
加强和规范党内政治生活、发扬党内民主有很多工作要做,这里还有一个前提,就是要充分认识到假大空话语的政治危害性。以为假大空话语无伤大雅,甚至以为假大空背后就是服从,这是一个大误区。(杨于泽)